某次友人問我:「做一本書要多久?」
我回答:「這個有點複雜耶。」
他回我:「怎麼會複雜?啊不就是給它翻譯一下、校對一下,哪裡會複雜?」
我:「我是編書,不是譯者。」
友人:「你不翻譯誰翻譯?」
我:「你是把譯者置於何處?」

然而,我後來才知道,他其實從來沒有用過博X來(不是薄熙來喔),去金小石書店也只是買文具。他會這麼問只是關心我一下而已。

看我臉有點青綠,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,於是又問:「你編過幾本書?」
我用手模擬了一下疊起來的高度。「大概這樣。」
「這麼多?」朋友驚呼。「你不是才入行沒多久嗎?」
「但這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啊。」我有點不平,我也是有努力上班的。「而且,我也不算『入行沒多久』好不好,至少也不是菜鳥了啊。」
「也是後,」他扭扭鼻子。「而且現在小說都很厚,所以搞不好也沒幾本嘛。」
我忍不住瞪他。
「唔……」朋友看我臉色不太對,趕快換個問題。「那你編的這些書裡最愛哪本?」
但他這次真的問倒我了。
撇除一些特殊狀況,我真的好難想出最愛是哪一本。

往往,當我與某本書處於現在進行式的時候,它就是我的最愛……
是嗎?
我曾經覺得答案是肯定,但後來發現自己好傻好天真。

█特別單元:編輯的劈腿日誌█
09:59  打卡。(小編是壞孩子,常常打這種臨界點邊緣的卡。)
10:00  有時有早會,沒有早會就開凹路可收信。
10:28  發現大家都很不滿意甲書的封面,只好寄mail給設計求他改。
11:01  去開乙書的會議,討論贈品、活動。
12:05  丙書的藍圖來了,這本下週就要上市再不看完鐵定開天窗。(顯示為火燒屁股。)
12:30  稍喘口氣吃吃飯。
14:06  開始進行雜務。(看校對稿、審書、搞東搞西)
15:00  突然在Amazon上看到丁書,好像很好看!再度墜入情網,一定要它納入掌中!
16:00  開始覺得肚子餓,去跟同事討餅乾吃。
17:00  只看了1/4的藍圖,完蛋!甲書的推薦人還沒找,現在來發個信好了。
18:00  啊,乙書的文案還沒寫!該死!
19:00  要下班了可是好像還有很多事情要做……嗚嗚來吃泡麵然後繼續努力吧!(抱頭)

諸如此類。
但,每一本書都是真愛!這分愛無關乎最早遇見的是誰(與丙書四目相接、含情脈脈)、無關乎花在誰身上的時間最多(乙書!對!就是你!不要看旁邊!你的版權窗口煩死了!)總之,我對它們都是全心投入、毫不保留。
(好我承認這聽起來實在很像劈腿的人講的話。)

但這不是劈腿,編輯真的真的無法只為一本書存在,編輯們往往手邊都有三本以上的書是進行式。當書愈靠近發行日期,編輯就放下愈重的感情。在這段時間,編輯走到哪裡都想跟人說這本書,在任何平台都想與人share;編輯會把書稿當寶一樣抱在懷裡,一副命中注定我愛你的模樣。此時的書與編輯算是閃光最強、愛情最濃的時刻。
隨著時間消長,在書上市之後那感情突然淡了,因為編輯又必須把生命的重心移到另一本書上。接下來,換成另一本書要上戰場了,編輯必須像對待前一本書那樣關心它、照顧它。
但前本書是否真的完全與編輯斷了關係呢?
怎麼可能?
有放過真感情的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從心頭抹煞呢?
若是從某人的口中突然聽見那本書的名字,在那個瞬間心還是會抽一下,但編輯已經放開了它的手,也算是宣告了某種closure。如果它過得好,編輯會露出祝福滿滿的淺笑;如果過得不好,編輯只能抿抿嘴,努力忘記這件事。

Life moves on.

然而出版業跟這個世界一樣,沒有停下來緬懷過往的閒暇。編輯依舊不斷在劈腿,編輯同時與多本書交錯生命;編輯與一本書幽會到一個段落,隨即又匆匆忙忙去會見另一本書。
但,編輯都是真心的,我們發四。(天音:講話不能好好講嗎?   編輯:對不起我台灣國語。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文/躁鬱小編

請假之後你座位上會變成誰呢  

從事編輯過久,容易印堂發黑。(天音:何止印堂發黑!這整個人都黑了吧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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